五条
胡了。
 

《【胡靖】一九八八(上)》

1.


88年初我在东北塔河林场,一间房子,一杆枪。

去年五.六那场特大火灾几乎烧掉了半个大兴安岭,焦土一片,百废待兴。中央撤下几个林业局长后新官上任,第一件事是恢复植被覆盖率,第二件就是对防范工作加紧落实。于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几个兄弟就琢磨在林场找点活干,有去东边鸥浦的,说是隔着松花江就能望见对面的俄罗斯,也有去北边漠河的。而我则来到塔河,在十八站林业局谋了个看林的生计。当初选择塔河并没有特别的原因,只不过是偶然听当地鄂伦春人说塔河的意思是水草丰盛之地。来之前没预想太多,后来才发现这名字起的很妥帖。我从没见过那么多树,遮天蔽日,绵延不绝仿佛没有尽头。


十八站为什么叫十八站我到现在也不知道。听老人们说当年慈禧东巡一处一停,这十八站就是第十八个歇脚地。可惜老佛爷的福泽连自己也保佑不了更别说塔河,这里虽然算是个县级单位,可是地处偏远,渺无人烟,大不比林场里飞鸟走兽有趣。


五月一日我回县取补给,站上每到月初就配额几斤猪肉和一些糖盐必需品,负责发放的大爷对我挺好,从家里给我带了一瓶白酒来。他家的七闺女把酒递给我,很快又跑回他爹背后藏着了。我管大爷叫老张头,他家一直想要男孩,生了六个还没到,姐姐们穿上猎装拿上枪从小就当小子养,到了老七,黑土地里生出来的女孩儿却像南方姑娘一样水灵。老张头也认命了,对七姑娘宠的不行,笑说家里这是七仙女下凡了。小女孩儿生的娇憨,有时候我从林里捉个小松鼠给她养,她很害羞的说谢谢八一哥哥。



我就是在那天见到萧景琰的。


卡车上下来一群人,看模样年纪不大,绕着院子兴奋的看。老张头说今年赶上中国第四次全国森林资源普查,这批正是从北京来塔河实习的农大学生,由东北几个大学负责接应。

学生们正展开一条写着乌兰浩特设计二院的横幅,他们一队人浩浩荡荡从西到东排成两排,林业局的院子就被挤满了。

我背起东西往外走,路忽然被人拦住,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两步跳过来递过一部照相机,用浓重的外地腔说哎,你帮我们拍个照呗。

我从没见过这巴掌大的黑盒子,更别说用,当下摆手只想赶紧脱身,“我不会使这玩意。”

“没事儿,我们队长的相机,他教你。”小姑娘拉过我往队伍前走,她像只扑棱着翅膀的鸟儿,“萧景琰,我把人给抓来啦——”

叫萧景琰的男孩儿从人群中回过头,他穿一件大领飞行服,戴了顶报童帽。那时候皮件基本属于奢侈品,他那件衣服一看就不是人造革,由不得我多看几眼。

他向我问好,说麻烦您了,“这是部傻瓜相机,很简单,看好取景器按这个就行。”他的手很凉,捉过我的食指放在一个圆按钮上面。

我应了一声,把相机举到眼前对着他比划,“这样?”

“对。”

我手一抖,咔嚓一声。

他有些错愕,忙说没关系没关系,重新过好片就行了。他靠过来,凑得近,若有若无的雪松气味传来,仿佛林里挺拔的树。

“真不好意思。”我说。

他冲我摆摆手,回到队伍中,挑了个边上不起眼的位置站定,小姑娘带着大伙喊一二三,我按下了快门。

队伍散开后,萧景琰大步向我走来。我注意到他走路时也将脊背绷的笔直,他衬的起这身行头。

我递过相机顺口问他,“你们队里怎么还有伤员?”刚才看到他们队里几个人包着绷带,有个严重的还渗血。

萧景琰接过相机,他看起来比我略小几岁,偏偏作出一副成熟老练的模样。只可惜衰老与年轻永远无法隐藏,他的嗓音仍暴露出少年的特质,清亮澄澈,像尚未消融的积雪。

“来时的火车上遇到点麻烦,我没处理好。他们本来应该在卫生站多停留几天修养的,怕落下进度硬要跟来。”

看他神色有些内疚,我不便追问,整理行李这时刚才的小姑娘在门口喊他,“正队长,老师找你——”萧景琰应着,转头向我道谢告别。


我离开站上返回林场,回头看,萧景琰瘦瘦高高,站在人群中间格外显眼。

还真像颗雪松一样。我心想。




2.


护林工作虽然自在,可有时也不免感到无聊。后来我才明白这两个词时常作为一种注解互相补充。

于是只能在例常的巡视中自己给自己找乐子。夏天雨水丰沛的时候在柞树的断身上摘了许多柞木耳,也吃不完,索性晒干带给老张头,没想到最后断断续续竟然装了整一麻袋。这个季节无木耳可摘,就只能端着枪找找野味。

大兴安岭冬天去的晚,冻土上积雪还没完全化开,动物足迹留在雪地上,很容易分辨出兔子和雉鸡的行迹。这里的野兔不算狡猾,通过辨认爪印上是否有新雪覆盖就能大概推算出距离。

中午过后,太阳从头顶稀落的树枝上照下来,空气清澈,残雪反光一片。我循着一只野兔的踪迹走了很久,终于在一片杂草旁边看见了一团灰褐色。我自恃枪法不错,五十米外起落的沙鸡也能打中。正当我举起枪时,突然听见一声不大的空枪响。

林场空无一人,即便是风吹枯叶的声音也很是明显,更别说金属。野兔听见动静,倏地钻进一旁的地洞中去。

我回过头,看到两个年轻人,一个拿着枪摸不着头脑,另一个抱着一捆枯枝,纤细挺拔,正是早上见过的萧景琰。

他有点惊讶,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。“没想到还能在林子里见到您。”

旁边的男生也挺热情,就是缺了颗牙,说话呼呼漏风,“大兴安岭得多大啊,咱们也够有缘的。”

我告诉他们我在这片地方看林,那人说巧了,他们会在这片林子呆一段时间,以后就是邻居了。

“您刚才是在打猎吧?给我们搅黄了,真不好意思。”

我摆摆手,“刚领了粮,也就是打打牙祭。”

一次补给配着野菜通常能吃一个月,大兴安岭地大物博,只要会找,我和林子的动物们一样什么都不缺。但是男孩儿和同伴十分客气,坚持要我一起回营地吃顿晚饭算是赔罪,我推脱不过,只好应承下来。

男孩儿看着我,眼神灵巧热烈,让我不由想起了大兴安岭某种带角小动物。

“我叫萧景琰。”

“胡八一。”

他伸出手,与我交握。



一路听说学生们来之前就已经分好队,每队六至十人,教授和正式工带着,在林场驻扎下来后第二天就要开始调查。

其实他们的营地离我有段距离,萧景琰方向感不错,他轻巧自在地带着我们在林间穿梭,天生像这片森林生养出的自由生灵。

路上我问他刚才的空枪,他紧了紧怀里的柴火,说为了防止突发情况,上面给他们一个小队配了两个半自动。他们这队两个女生,其中一个刚来了就有点水土不服,他和同学扎好帐篷出来拾柴火,顺便试试能不能打点野味。

我看他露出的手修长白皙,一看就是大城市里不问饥饱的那一代。别说拿枪,八成地都没下过一回。于是故意问他,“使过枪吗?”

“没有。”他摇摇头,“仲春用过,所以让他带了一把出来。”

那位叫仲春的同学显然有点窘迫,忙说自己原来都是打汽枪,头一次摸着真家伙,有点紧张了。

“您玩枪肯定特别厉害吧?”萧景琰看着我背着的枪问。

“这把是小口径运动步枪,专门带出来打兔子的,我那还有一把,是真正的猎枪。”大概因为雄性动物对这些东西总是格外热情,我话也多了起来,“什么您您的,比你大不了多少,叫哥就行。”

没想到萧景琰二话不说,脆生生真喊了一声“哥”。我独活惯了,竟给他这一声叫的忽然有了一种亲切的责任感。


营地的帐篷在远处显露出来,梁仲春打着滑一歪一歪跑过去。萧景琰露出一个笑,抬抬下巴说小梁的女朋友也在里面。

他鼻子耳朵冻的通红,一笑起来,大团白色的雾气氤在晴朗的林间。

我们加快脚步跟上去,“下次有机会教你们打枪吧。”

他有点惊讶,眼睛圆了圆,随即眯起来笑着说好。




3.


到了营地,萧景琰介绍说这是李教授,我们带队的老师,这是胡八一,从事林场管理工作。

李教授点点头,“胡八一同志,你实际经验丰富,不懂的地方还要向你多请教。”我给这个头衔搞得有点想笑,赶紧严肃握手。

李教授两鬓斑白,神态看着却很年轻。萧景琰说他年过六旬,身体素质过硬,一路过来没让人帮着拿东西,反而是帮水土不服的女学生拎了行李。我听了暗暗佩服。


话音刚落,一阵大风刮来,初春的风夹冰带雪,裹着冬末的寒气刮的脸生疼。只听见营地一阵乱响,刚搭好的帐篷给吹翻了,物资没压严实,滚了一地。

萧景琰柴火一扔就向帐篷那边跑,边跑边喊“仲春!带几个同学把东西都拾回来!”他试图拽回翻飞的帆布帐篷,冷不防给麻绳重重抽了一下,手背上顷刻一条红肿的印子。我跑过去帮忙,这种军用帐篷在风里一时半会儿定不下型,倒腾什么都是白搭。
“你弄不了,我帮你。”

萧景琰看我过来也不吭声。狂风大作,他身子单薄,整个人看着就像要跟着帐篷给风刮跑了一样。我只能也冲他吼,“去找两块大石头搬过来,快点!”

他看我一眼,咬咬牙终于把绳子交我手上,转身顶着风跑开了。


营地位于一片烧毁的空地上,他们位置选的没错,知道避开河流,小河也不行,虽然取水方便,但大兴安岭的积雪和松花江一旦解冻,一夜之间小河也能泛滥到两倍宽。所以山林腹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可惜李教授理论丰富,想来是选好地方后将搭帐篷的任务交给了学生。冻土尚硬,铁钎插的浅了,又不懂得把重物压在四周,这才使帐篷让一阵风就掀翻过去。

等萧景琰和几个学生搬了石头回来,风势渐小,我重新固定好帐篷四角,砸铁钎的时候萧景琰过来帮忙扶着,我说你走开点小心砸你手上,他蹲在那里抬头看我,眼神凌厉倔强,像头小豹子一样,“我不怕,你别把我当个娘们似的!”


他教其他几个学生如法炮制,一顿折腾下来已经快要天黑,每个人都一头一脸的汗,于是干脆脱了棉衣在营地生起火。学生们围坐成一圈,我们算得上一辈人,很快就熟络起来。梁仲春的女朋友小杨也缓过来了,帮着把带来的羊肉切块,烤着吃。

萧景琰安顿好李教授后在我旁边坐下,打量我又看看自己,学着把换好的劳动布工装脱了扎在腰间。我说这儿白天晚上温差大,现在烤着火,一会儿就该冷了。

我见他手背上那条痕迹肿的老高,于是翻出随身的獾子油递过去,他愣着不接,只能一把他手拽过来,挖了油膏轻轻擦上去。萧景琰本能似的颤了一下。

篝火毕毕剥剥的烧,我说话的声音也放的极低,“别乱动,这是獾子油,擦了一会儿就不疼了,包治百病的啊。”

萧景琰轻轻笑了。等药擦好,他收回手盯着我放在旁边的酒壶,“你这壶真好看。”

“这个?”我抬起来晃晃,里面装着白天分出来的酒。“以前跟车去市里赶上集市,跟人家换的。”

中俄交界净是这种小摊,二战后遗留的军用饭盒,铁勺子,望远镜,在和平年代里被废铁一样三文不值二文的卖了。

“白酒?”

“对,夜里喝了御寒。”

“给我来点。”

我犹豫一下,将刚喝完的酒壶递给他,他也不介意,大剌剌接过去,就着壶嘴直接闷了一口。

“这样就不冷了。”他很得意,抹抹嘴,果不其然被呛的一阵咳。我帮他顺着脊背,毛衣粗糙的刮着掌心。

萧景琰忽然回头看我,“怎么着,你瞧不起我呀?”他轮廓被火光映的很柔和,脸上还有稚气的绒毛,咳的眼睛红了一圈,还很倔的瞪着我。我看着他湿润的眼睛,心里忽地像被火舌舔了一下。

现在我才发现他是个挺倔的人,跟我想的细皮嫩肉的城里人不大一样。只是到底是小孩子,什么都写在脸上,再怎么装着老成,此时盯着酒壶还是不免露出了一点馋嘴模样来。

于是我冲他笑,“跟你赔个不是,再喝一个?”

“喝!”

他好像挺开心,这回学聪明了,改嘴唇抵着瓶口滋溜溜的喝,压根忘了给我来一口。

这样不好,因为我压根看不见他喝了多少,等劈手抢过来已经晚了,萧景琰脸上飞着两片塔河上落日的云霞,眯着眼睛笑的不要钱一样。

“我特别开心!”

我不知道他哪来的感慨,这时梁仲春凑过来,“喝什么好东西呢不给哥们儿留点?”

他盯上我手里的酒壶,双眼放光的一把抢过去,“酒嘿,东北烧刀子!我提议,咱们转圈一人一口,今儿就给胡八一同志全喝光了!”他转身致我,“胡八一同志,为了迎接林场的新鲜血液,这点血你肯不肯放?”

他们一群人闹哄起来,我也跟着笑,“你喝你喝,喝完我那还有,别喝完又他妈放空枪去了。”

“哎~小杨也在,哪能空枪嘛~”不知谁喊了一嗓子,男生们一阵哄笑,给两位女同学闹了个红脸。“教授睡去了,你小点声!明天还要调查的!”小杨猛扯他衣角。


酒已经传开了,梁仲春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把口琴,他吹了曲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,小杨看着他一脸酡红。我回头看萧景琰,他兴致很好,和着琴声高举双手打着拍子,跟着起哄,乐呵呵的小疯子一个。

学生们扯着嗓子唱:小河静静流,微微泛波浪,明月照水面,银晃晃,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。

年轻的人们在一片空地上安营扎寨,又笑又闹,沉睡的松鼠和石兔从洞里钻出来交头接耳,高耸的云杉和樟子松聚合在我们头顶,露出的一小片夜幕布满星云。

那是我在林场最热闹的一晚。仿佛冻土开始消融,春日即将到来。



4.


老张头自家酿的土酒后劲极大,他们到底是一群学生,哪有什么酒量。两圈喝下来酒壶空了,人也早就东倒西歪。萧景琰困成一团,一双眼迷蒙着看篝火越烧越小,夜间的寒气一层层包裹上来,他也怕冷似的缩了缩肩膀。

“困了就回帐篷睡,明儿一早你们还有任务。”我伸手呼噜他头顶,手感不错。

萧景琰睡着了。


梁仲春告诉我萧景琰这次能跟队来东北实属不易,跟家里人闹了几天才争取的机会。我看着萧景琰熟睡的侧脸,飞倦的鸟儿把头埋在翅膀下,很安心似的。于是替他披了衣服,叮嘱梁仲春,“你们也早点休息,晚点要还没醒就给他挪帐篷里,注意保暖,每晚篝火都要彻底打灭才行。”

梁仲春冲我苦脸,“胡大哥,你看这也没几个醒着的了,要不,您帮帮忙?”他眨眨眼睛一脸谄媚,“万一我这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一不小心留个火苗怎么办?”

这人真鸡贼,我直想呼他的乌鸦嘴。“行了行了,你先跟我把火灭了。”

小杨交给梁仲春扛回帐篷,我叫醒几个男同学起来帮忙收拾。篝火彻底灭了,萧景琰盖着衣服,手夹在大腿中间缩成一团。


醉酒的人最难叫醒,醒了耍不耍酒疯还是个问题。于是打算直接把他扛回帐篷。可是他整个人弓成一颗虾米,掰都掰不开,我没办法,只能把他打横抱起来。

“胡八一。”他突然喊我名字,给我吓了一跳,结果人已经睡着了,梦话似的,“我不困,我高兴啊......”

萧景琰没他看上去那么瘦,抱起来是实打实男人的骨架,又硬又沉。好在两步的路程,酒气混着一股冷香扑在我下巴上,低头去看,他脑袋歪向我胸前,微张着嘴呼气,像正做着一个自在的美梦。

我将他放在帐篷里,他睡的够沉,还没醒,头扣在我怀里,怎么拎也拎不出来。我使了点劲,他忽然扭着身子挣扎起来,“别动我!”

我给他挣的莫名其妙,心想我他妈替你们擦了半天屁股你这是闹的哪出。于是也带了点恼,钳住他手腕往出拉,“你给我躺平了,把衣服脱了睡觉!”手劲大了,萧景琰呜了一声,细细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,激的我浑身一抖。狭小的帐篷内我转不开身,几下很重的摩擦,微弱的酒精刺着大脑,与此同时我觉察什么事情开始不对了。萧景琰的手终于被我扯开,说是扯开不如说他突然放弃抵抗一样松了力道,四肢颓然摊开,身体的反应隔着一层布料,真实的展现在我面前。

帐篷外面很安静,学生们陆续睡下。月色如水,林海涛声阵阵。萧景琰死死闭着眼睛躺在那,我知道他可能根本没睡着。

“也没啥,我有时候喝两口也这样。”我试图化解尴尬,然后发现面对这种沉默最好的办法是转身离开。

手僵在半空中,最终只能替他拉拉被子。

“那你..”我挠挠头发,舌头不听使唤似的,“早点休息,早日康..康复。”

退出帐篷后,烧刀子的后劲儿才泛上来,烧的人心里烦躁。我在外面站了一会儿。然后离开。



回到住处卸了枪,插好门栓钻进被窝打算闷头就睡。可是许久没办过事儿的兄弟今天精神的不行。我忍不住伸手下去搓弄起来。

东北的姑娘素来爽朗,给只大鸡烟拍着肩膀跟你称兄道弟,可也确实条儿顺盘儿亮。平时也就幻想一个模糊的人影,今天反而不灵了。我闭着眼,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跑。


夜里的林子很安静,落雪的樟子松在夜里窸窸窣窣,偶尔远处传来几声小鹿呦呦细细的叫唤。

后来不知怎的,感觉来了,可能因为喝了点酒,反应格外强烈。

雪松,鹿鸣。

就在释放的一瞬间,我突然意识到刚才浮现出的是萧景琰白生生一张脸。

“我操。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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